法國務農日記-科爾掏金記

點草成金,從看似荒蕪的一片蠻荒之地生出金子

常常會想和人分享那一個半月在法國的生活,但身邊沒太多朋友,只好寫成文章,作為紀念。

五月的季節,法國正值農忙時節,在這個農業缺工的時代,特別是勞力密集的小農,有我這種免費勞工(其實是想離開荷蘭找個安靜的鄉下寫碩士論文)彼此應該都很開心

這天,Alan和Anne把大家晚上找來餐桌上宣布一年一度割草行動即將開始,目的地是隔壁城鎮柯爾的一片草坪。Alan隔天就從糧倉(grange)搬出來那台在角落吃灰塵的曳引機,也跟鄰居借了好幾噸的大卡車,Anne也開始勤打電話調度左右鄰居創造各種人力,Margot和Lucie在收到消息後也偷偷在房間裡面訓練體能,別擔心最後這個我沒有實際看見,所以就跟薛丁格的貓一樣永遠不得而知其存在。

Alan在接下來的幾天把曳引機修理完畢,在轉軸的頂端換上了除草專用的機械,出發前往除草,而在隔天我們跟隨Anne出發與Alan會合。換上了長袖長褲,將耙子們帶上車,我坐進前座,Margot、Lucie和Aleci坐進車子的後座,而Taki也主動跳進了車子的後車廂,一群生物(因為有Taki)就這樣浩浩湯湯的前往鄰近的小鎮-柯爾(Corre)

Anne在路上不斷著哼著歌曲,炫耀著過去幾週每天都追著電視的氣象預報(météo),而這週終於等到長達一週的晴天可以把這件一年一度的大事就地解決。抵達目的地後,我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一整片大約有兩公頃大小的草地要交給我們收拾。Alan此時正開著他的曳引機一邊打招呼一邊向我們開過來,同時後面的刀片俐落的將一片片長草給割下來。

和Alan打完招呼後,Anne隨後遞給我們一人一隻耙子,Alan則繼續開著農機向前,而我們必須跟在割草的曳引機後面,將草堆成一條一條凸起的蒼丘,以便之後Alan會用同一台曳引機將這些雜草捆起。在一整片草地像是忘記剃光頭的新兵,被成功嶺阿姨用隨便的剃刀嚕平後,Alan換上捆草專用的機械,並且在一側掛上塑膠繩,開始了捆草的行動。就這樣,機器一邊轉動而地上的草堆就被捲起吸入,只要是它行經過的草堆,在一陣翻騰之後就變成了一捆捆形狀方正的稻草堆。而我們接下來的工作,就是把稻草堆三三兩兩的靠著立起來,等待個一到兩天,讓太陽將其曬乾,曬乾之後會用三叉戟,將一捆一捆的稻草堆插起,排列整齊地放入卡車當中載回糧倉裡面存放著。

就這樣,我們來回柯爾(Corre)和Saponcourt的糧倉長達一個禮拜,也真的如Anne所述,每天都是陽光普照的晴朗天氣,炙熱的太陽有時會讓在陽光底下工作的我感到不適,但真正的問題不是落在我身上,對於本應該在家裡面看著動漫過著快樂生活的Margot和Lucie,這樣的工作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折磨,有幾次甚至是崩潰的坐在一旁哭泣,十分的可憐。回到我身上,我基本上沒有理由可以偷懶,在農場裡面僅僅是個外人,需要靠著勞動力來獲取每天的糧食,而我自己很喜歡實質勞動所換取的報酬,特別在現今的資本社會裡面更顯得難能可貴。我激勵自己的方法,大致上可以分為心理層面及物理層面。心理上我透過鄙視那些鄙視用勞力賺取生活費的那些人,藉此讓現在這個金融性商品氾濫的時代中還願意用勞動力來討生活的我提高自己在自己心中地位。物理上我透過將每個稻草堆想像成欺負我臺灣兩千三百萬同胞的中國共產黨,大力地刺進對方的心臟,再高高的舉起它,兩者的意向都象徵著我精神上的勝利,但同時也矛盾又諷刺到讓我發笑。

Margot和Lucie在最後幾天把稻草堆搬回糧倉的日子中缺席,那幾天的晚餐,我們都做到晚上10點過後才回家準備料理。某次,Lucie直接在餐桌上暴怒,嚷嚷著每天啃著一成不變的馬鈴薯,又遲遲等不到自己的父母回家,雙手用力地垂了一下桌子,餐桌上的食物和餐具都隨之震動發出聲響,但Anne和Alan只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任由Lucie發洩她積累已久的憤慨。隔天下午,Alan和我在持續的搬運這些糧草,我語重心長地,以一個曾經和Lucie有過相同經驗的過來人身份,告訴Alan這樣的行為對孩子是個不分責任的行為,Alan則反過來以父母的角度告訴我,如果不付出時間心力在工作上,是無法養活孩子們,這樣的結果才是真正的不負責任。

至今,我還是不太認同這樣的說法,我未能瞭解這段因果關係。是生下孩子之後,因為有了更多責任而殷勤的工作,還是因為想要負更多的責任才將孩子生下,不過對我來說都是身為父母的自私,只想要透過自己合理的解釋來將自己的下個血脈帶進這個世界。

寫到這裡我才發現完全沒有提到和掏金有關的內容,如果要說這些金子藏在這些文字中是太過於吹捧自己了。但其實金子一直都藏在這些工作了,某次搭上卡車的副駕駛座,我出於好奇詢問了稻草堆的用途是什麼,Alan告訴我稻草堆們大多會拿去買給養動物的農家或寵物店,平均市價是每堆「3歐元」,兩週的時間我們搬運的數量大約為一千堆,也就是大約三千歐元左右,等於半個月就收穫大約十萬臺幣左右而僅僅付出的成本就是我們的人力,它遠遠超出我當時的想像。

曝曬當中的稻草堆/堆放整齊地稻草堆們
倉庫中的稻草堆和卡車/一整片的剛清理完畢的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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